夜色里,我不说话也不唱歌,一个人安静地走,走在乌镇的空城里。但乌镇不是空的。此时我已经不是一个宿客,一个观光者,而是我确确实实感觉我就是乌镇了的。此时我是西市河边的一座廊棚,唱出“泛彼柏舟,亦泛其流。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以游”的诗情。当物是人非总是必然,就像我看到的人也多同从我身前流过的桨声灯影,你不舍,他舍;你舍得,或者他就舍不得。此时我是街面上的一块青石板,承载着自己从上面走过,如果离开是必然的,那这一刻这条街就像我曾给予那些字,两旁的宁静就是留下的余白,即使再回不到从前,在我想起的时候亦可以安静地为自己添上旁白或注释而不会至落于逼仄。
乌镇一角
我一个人静静地走,从没有感觉走一段路可以想这么多,因为静,所以从没有这样可以专心过。当时我想,我在路上走的时候曾出现于心的那个人必定就是我心里想像爱的那个人吧。
我想就是因为这样的静酝酿了茅盾,也因为这样的静制造了木心这样被英国人评价必须置其于古人之中才可以评价的现代画家和作家。其实不知你有否发现,茅盾和木心有着及其相似的地方,不仅表现在都具备大处着眼小处落笔的魅力,又都具有“彼岸性”,即茅盾可以站在异性立场上开掘人的心理,木心可以用世界观念写出中国风骨,我猜这也是静的缘故,宁静致远。这两人在文坛都具有唯一性,一如乌镇的唯一性,并不需要充斥喧哗,一切就是教你在静静中省悟。如果用分心的习惯探寻乌镇,把自己置于发现乌镇的原住民,想体会原乡的喧哗,你或许真的会失望,因为乌镇的特点就是给你静,一切让你可以更加专注,于是你看得更清,不体会到这点才叫真的白来了乌镇一行。
到达塌所的时候,我才从乌镇又回到现实,我又看了一眼转角一条通往一扇一直密闭黑门的楼梯,那个楼梯不知为何,我会特别留意,每次进出都会设想是个故事,直到离开乌镇十天后,我才知道,原来她叫花样年华。这些就是乌镇给我的全部记忆。